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离火域㈠

离火域㈠

听说故事往往都是从一场风暴开始的。

边境的天气就像境外的紫雾一样反复无常:上一刻穹昊纤凝,朦朦胧胧,下一秒却骤雨猝至,倾盆而下。

躁怒的惊雷犹如海浪,此起彼伏,与旋雨交锋,与烈风角逐,浩浩荡荡,犹有千军万马压境而来。

此时,他正专心致志地在瀑布下打坐。他契下法阵,以借凛冬的寒气把从灵境逃逸出来的魔力压回灵境之中。每次风云大作,必是他灵境中魔障躁动之时。但这不是天气催动了灵境,而是灵境暴走影响了天气。

此处为一方风水宝地,天地灵气在此汇聚,化作一口灵泉。他借灵泉中自然形成的天地灵气,以寒气为辅,一次又一次地冲刷着自己的经脉。但尽管如此,他依然无法撼动元婴的大门。他需要找到更精纯,更浑厚,更浓郁的灵气来修炼,否则他就不可能突破金丹的瓶颈。

如此看来,他的时间的确不多了。

十年前,他率领神氏门下十几名弟子与崆峒门全派数万弟子大战。众人在神魔屿中厮杀了三天三夜,他以全部修为作为代价,献祭了自己的灵境,将混沌、穷奇、梼杌、饕餮四头魔兽一起封入灵境,突破了凡人的桎梏,成功飞升,得以封神,最后险胜崆峒门。但他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,不仅神氏只剩下他一人,而且还散尽了修为,守护兽也沉睡于灵境中无法唤醒,即使重新修炼,余生也将被四凶束缚。

十年来,他无时不刻都紧盯着灵境的大门,唯恐因为自己的疏忽而控制不住灵境中的魔障,从而让魔障逃出灵境,为害人间。为此,他已经十年不曾安眠。

他此时已经修回金丹境界,但却依然不能够完全压制躁动的灵境,如果他在下一次渡劫之前还不能够驯服四凶,渡劫之时必然魔气暴走,经脉尽毁,四凶兽也会趁机逃出。那时,他必将丧命。

他运完一个周天,收回灵力,闭目养神,让灵力重新归回灵境。他表面上静若止水,实则暗流涌动,经脉紊乱,灵力乱窜。稍不注意,就会走火入魔。

他周身的暴戾之气和经脉中的魔力经过几个时辰的牵引,终于全部归回灵境。

“说吧,到底想要什么?”他睁开眼,察觉到有人靠近,刚诧异为何有人闯进法阵,但又转念一想,便猜到来人是谁。

“我要拜您为师。”

这小丫头还真是没完没了了。

“能识破老夫的法阵已经不错了。不过,我不收徒弟。”他态度坚决。

“你若不收徒弟,神氏将会如何?你就不多为你的宗门想想?”

“你大可拜他人为师。虽然我并不知道是谁有这个本事知道我的身份,但是尽管神氏式微,也不缺这一个徒弟,我不收你。”他起身。

“不能收?还是不愿意收?”

“……”他转身离去。

“这样如何?”她抛给她一块玄黑色的玉佩。

他转身伸手,玉佩便落入手中。

玉佩通体黑色,形若一条盘旋的黑龙,而那黑龙则张牙舞爪,气势汹汹,像是下一秒就要飞入天空,不再回来一般。

“邪龙佩!”他一惊,又眉头一皱,“你怎会有邪龙佩……你……和师傅是什么关系?”

她被水浸湿的红发胡乱地披散在肩上,如同杂乱的海草:“出于某些原因,我暂时不能告诉你。”她夺回玉佩。

唉,这个老不死的……给我弄这一出。他在心中暗暗咒骂。

“那您看,现在还收不收我这个徒弟?”她说。

他眉头紧蹙,随即又在法阵上加上一道隔音符。

“不收也得收!”他有些气愤,接着说,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
“芮。”她笑了笑。

“这……初生的草?”他心中闪过一个念头。

“是系盾的绶带。”她回答。

“那,为何找我拜师?”

“为了…………改变。不,不是,是为了…………复仇。”

“好,”他思考片刻,“神氏列宗在上,今日神氏第四百七十二代弟子神熵在此为宗门收徒。芮,你可愿意投身神氏,尊我神氏教条,继我神氏衣钵,至死不渝,永世不悔?”

“万死不辞。”她毕恭毕敬地行完拜师礼。

“那么就……”他召出一道符文来,“这是神氏的信物,封印着几缕龙魂,刻在你的灵魂上,可以让你进入神冢,也可以抵挡几次分神境修士的攻击。除此之外,还有其他的作用,以后我再告诉你。”

符文在灵力的刺激下迅速褪去封印,化成了一道耀眼夺目的神纹。神纹之中两条飞龙,一金一黑,二龙以命相搏,前爪互抵,皆腾云驾雾,凶相毕露。

屏息凝神。

神纹倏然化成一道金光,闪入她的灵境之中。然后———撕心裂肺的痛苦。

即使她的身体没有受到伤害,她依然感觉自己好像要被撕扯成碎片,肠胃和五脏都像丢入大火中的干柴,顷刻之间便化作烈火猛烈燃烧。

“从现在起,你就是我神氏第四百七十三代弟子神芮。”他轻声说道。

她调动灵力,慢慢地让神纹平复了下来,却依然感觉胸口有一种灼烧感,低头看去———两条呼之欲出的赤黑魔龙。

“我们接下来要去神冢。”他随即撤去法阵。

“我还得先去和小雨道别!”

“那个侍女?”

“她可是我最好的朋友!”她想到要和陪伴自己长大的小雨不告而别,别提有多伤心了。

他沉默片刻,说:“我送你去。”

他微微闭目,周转灵力,传送法阵便顷刻而就。

而下一秒,她便已在那木亭中,而小雨正坐在亭边。

“小姐!”她惊讶地抱住芮,“你戌时都还不回来,可急死我了。”

“好啦好啦,也不看看我是什么人,怎么可能会出事呢?”芮抱了回去,安抚她道,“不过,我是来跟你道别的……”

“是那位公子同意收小姐做徒弟了吧……”她一副哭腔。

“是啊。不过别伤心了,”她点头,“我一定会来找你的。”

“我们该走了。”他在一旁提醒道。

他已召出法阵,而两人却依旧恋恋不舍。

“保重身体。”小雨声音呜咽,已经哭成泪人。

“你也是。”芮强忍住眼泪,松开双手。

两人消失在法阵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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